扒王

晚上九時三十分，晚飯的繁忙時間已過，餐廳裡剩下的只有數檯食客，好些只是呷著飲品，霸著座位不結帳，只是在聊天．當然，若是換作人頭湧湧的時候，他們當然沒可能這樣坐下去；但現下反正不是假日，人丁稀少，伙計們自不會去計較，倒是各忙各的，有些忙著執拾桌子，有些則給空置的桌上放上「夜貓時段」的餐牌．
這時餐廳來了一名青年男子，廿多三十歲的模樣，架著金絲眼鏡，手上拿著一本書．頗有書卷氣．侍應招呼他在八號檯坐下，並遞上了餐牌．男子也不用細看，只輕輕一瞄，便熟練地點了菜，然後便自顧自看書．

那男子應該是在溫習，只見他一時用間尺在書上劃線，一時則抬頭向前，雙眼也沒甚麼特定的焦點，明顯是在思考
著甚麼．下一刻，只見他忽然呆了一呆；我順著他的眼光看去，原來他斜對面四號檯處坐著一位頗為秀氣的女孩．女孩沒有給人驚艷的感覺，但看上去卻很舒服：鼻樑挺宜，雙眼有神，嘴唇厚薄適中，牙齒亮白整齊．是的，女孩子只要五官端正，精精神神的，已經是很好看的了．

四號檯是卡座．那女孩正在跟坐在對面的友人聊著．唔，那人會不會是她的男朋友呢？但那人的坐姿不很好，好像縮了進座位裡，而且背對著我，不能看得真切．而八號檯男子的視角跟我應該差不多，看他忽然挺了挺腰往四號檯巳張望，似乎也他也看不得真切．

看了一會，好不容易那等到女孩的友人調整坐姿，坐直了一點，只見從沙發的頂上，僅僅可以見到那友人的頭髮，似乎是一個髻．我吁了一口氣，再往八號檯瞧去，只見那男子的反應也跟我一樣．

我往四號檯的檯面張了張，那女孩呷著的凍飲杯子早已淨下冰塊，而友人喝的是熱飲，卻不知喝完了沒有．再看看八號檯，那男子點的牛扒還沒上，只見他看一會書，又抬頭看一會那女孩．我在想，如果此時此刻四號檯結帳走了，那男子會不會很失望呢？

我繼續仔細觀察著，明顯那男子看書的時間愈來愈少，抬頭「思考」的時間愈來愈多，當然，他雙眼現在不會沒有焦點．

那女孩不是笨蛋，當然也發覺了八號檯的男子在「欣賞」著她．我看不見那男子的表情，卻看見了那女孩忽然斜眼向八號檯那邊作了個禮貌式的微笑．我想，那男子是不是先向那女孩笑了笑打招呼呢？

這時，女孩早已別過臉，正經八百的跟友人聊著；同一時間，侍應也很「不識趣」地把牛扒端了給那男子．一霎眼間，我好像看見了那女孩斜眼望去八號檯的頑皮表情．

＊＊＊
杯裡的飲料早已盡乾，四號檯仍未結帳．

男子一口氣喝完他的凍檸茶，便叫侍應結帳．我在想，那男子會不會順道請四號檯吃一餐呢？

當然，這樣戲劇性的事並沒有發生．那男子不像是這樣大膽的人．我又想，如果我是那女孩，忽然有個陌生男子替我結帳，我應該有甚麼反應？

＊＊＊
那男子步出餐廳，正可從側面隔著玻璃再看一次四號檯．

果然，我見到他露出滿意的笑容．

然後，我再見到那女孩別轉頭去，看著那男子逐漸步遠的背影．

她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．

2007/04/10 18:05:5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