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主．殭屍．年清新

連續幾日嘅人言報副刊都幾有趣，值得拎嚟分享一下：

信報 2023年11月13日

陳頌紅 麗都美識

公主請！

唔知好嬲定好笑──我傾向覺得，其實幾好笑。

在電視新聞中看到，最近內地流行「公主請上車」。南京有一個女子因為摔倒，打電話叫救護車。當救護人員到達，並請她上車時，她竟然說：「能跟我說『公主請上車』嗎？」救護人員一臉無奈，但救人要緊，只好順着她意說「公主請上車」。

另一段視頻，是一個違反交通規則女司機，被交通警勒令停車，並請她下車。都這種時候了，這個女司機仍有心情向交通警說：「那你要說『公主請下車』。」交通警失笑，並沒理會她，只說「請你先下車」，女司機不依，繼續撒野：「我不，你要說『公主請下車』。」交通警回應：「請配合我們執法。」

原來這個「公主請」風潮，源於不久前一段父女的視頻。父親駕電單車去接女兒，女兒不肯上車，要求父親說「公主請上車」。父親不耐煩地回答：「不。你上不上來？」女兒再求他，他隨即開車離開，頭也不回，留下女兒在後面追車。自此之後，「公主請上車」便爆紅，很多人都用這個作為「生活日常」，而且出現了許多「公主請……」不同版本，例如「公主請上課」、「公主請上班」、「公主請吃飯」、「公主請回覆」等等。

不過，最誇張是有醫生和護士在手術室玩「公主請」。《聯合新聞網》引述內地媒體《新黃河》報道，雲南箇舊市人民醫院腫瘤科的官網，在抖音上載一段影片：在手術室中，護士在外科醫生進行手術期間說「請叫我公主」，醫生竟配合，不斷說「公主請幫我搬一下病人」、「公主請弄下電刀」，引起網民嘩然。大部分人認為，在其他地方瘋還可以，在手術室玩，實在不可接受；亦有人覺得，氣氛若愈嚴肅便愈容易產生問題，這樣反而可以紓緩大家壓力，能使病人沒那麼緊張。咦，病人不是已麻醉了嗎？緊張什麼？

1. 這個「公主請」風潮，源於不久前一段父女的視頻。父親駕電單車去接女兒，女兒不肯上車，要求父親說「公主請上車」。父親不耐煩地回答：「不。你上不上來？」女兒再求他，他隨即開車離開，頭也不回，留下女兒在後面追車。

「公主病」呢吓嘢，真係不離蝗巷南北，度度通殺（又憶起老父曾說「小姐是被人服侍，而唔係服侍人；所以『空中小姐』同『空中少爺』係話法錯誤。」）。魔術師上油管查找「公主請」，原來已被大量惡搞、二次創作洗版，原生的父女對話已找不到。

不過，魔術師倒找呢個頗有些顏值的蝗妹在路邊賴着玩「公主請」，聽片中男聲成個阿叔咁，仲要片尾借啲易影下自己部車，諗諗吓唔知件蝗妹係咪 PTGF 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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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報 2023年11月13日

馬揮 人云我云

行非以為是

《列子．周穆王》記載了一個故事：秦人有個兒子，童年時跟正常孩子無異，怎知少年時患上一個怪病，「聞歌以為哭，視白以為黑」，香以為腐臭，甘以為苦，「行非以為是」，顛倒一切，看盡名醫都無法治癒。

秦父十分苦惱，找老聃──即老子──求醫。老子對他說：「今天下之人，皆惑於是非，昏於利害。同疾者多，固莫有覺者。」意思是，現時天下不少人跟秦人之子一樣，顛三倒四，分不清是非利害，把非看成是，以害為利。老聃續說，顛倒錯亂的人屬少數，才被視為病；如今，「天下盡迷，孰傾之哉？向使天下之人，其心盡如汝子，汝則反迷矣。」假若天下人都患上秦人之子的病，他便屬正常，秦父反而被視為「盡迷」的病人了。最終，老聃勸告秦父，天下太多人顛倒錯亂，誰能醫好其子之病呢？還是回家吧！

老聃這番話，跟莊子說的「莊周夢為蝴蝶，抑蝴蝶夢為莊周」、「彼亦一是非，此亦一是非」等如出一轍，都是認為：是非、黑白、香臭、甘苦、正常和不正常、健康和患病……等等，並沒客觀標準。大多數人認同「不正常」即為「正常」，老聃只是沒說到，誰大誰惡誰正確而已！

按老聃說法，共同價值標準就是「正確」的標準。不管對錯，有共同價值標準的社會，就是有秩序和穩定的社會。春秋戰國正正是沒共同價值標準的時代，講理無用，唯有訴諸武力，各國互相攻伐，戰爭連綿不絕，民不聊生。老子認為，小國寡民才是理想社會；無他，寡民容易達致共識，確立共同價值標準，社會即秩序井然。

可是，人類文明不可能走回頭路，儒家和道家以復古為志，不可能成功。更正確點說，縱使可以短期成功，長遠還是注定失敗！

2. 秦人有個兒子，童年時跟正常孩子無異，怎知少年時患上一個怪病，「聞歌以為哭，視白以為黑」，香以為腐臭，甘以為苦，「行非以為是」，顛倒一切，看盡名醫都無法治癒。...老子對他說：「今天下之人，皆惑於是非，昏於利害。同疾者多，固莫有覺者。」...「天下盡迷，孰傾之哉？向使天下之人，其心盡如汝子，汝則反迷矣。」...大多數人認同「不正常」即為「正常」，老聃只是沒說到，誰大誰惡誰正確而已！

原來老子一早就識「人多，殭屍係怪物；殭屍多，人就係怪物」的「殭屍經濟學」，真係令人眼界大開。人言報本文同上文同一日（11月13日）刊出，一篇講反智一篇講大智慧，果然夠哂多元包容呀吓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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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報 2023年11月14日

余家強 後不變期

中文「橫行」無忌（上）

考評局《試題專輯》報告，DSE中史科某考生按資料提供的《新青年》封面圖片搬字過紙，竟答主撰者是「撰主生先秀獨陳」，中六程度若此，震驚全港。本欄提過許多次，語文水平低落，何止殊不知傳統中文與現代中文橫排有向左寫向右寫之別，百般毛病、劣質詞句同樣「橫行」，非一日之寒。

先講個冷笑話：那考生沒錯呀！中文既能由右向左寫，評卷員為啥不能由右至左睇來給分啊？邏輯上，該考生原文照錄，更是一種絕對正確，忠於資料！

好，講認真的：其實，傳統中文究竟有沒有橫排？現代中文當然有橫排，大家看着的本欄便是，像英文一樣，由左至右，寫滿便往下起新一行；傳統中文則是直排，由上至下，寫滿便往左起新一行。所以國粹派戲言，英文讓人邊讀邊搖頭嘆息，中文讓人邊讀邊點頭稱是。你說，傳統中文有橫排，就是恰恰相反由右至左嘛──真的嗎？吾師陳永明教授當年文學史課便叫我們反思……

現存舊中文的所謂橫排，各式招牌、匾額、報刊（包括「年青新」和「撰主生先秀獨陳」），總一行過，絕無寫滿一行往下起新一行的情況，更不會大段方塊。那麼，應否看成，傳統中文根本沒橫排，古人心裏仍按直排格式來書寫，只不過每行只寫一字，便往左起新一行！證據是，不見到古書出現超過兩行的由右至左再上至下的文章呀，「年青新」和「撰主生先秀獨陳」並列，乃兩條標題。你說，這有何意義呢？可以話無意義的，但倘若考生遇到像吾師般啟發過思辯，腦洞大開，便不致淪為搬字過紙機器了。

好老師極重要，社交平台交流小學老師批改的功課，常常對一筆一畫斤斤計較，偏差少少都打交叉，家長埋怨被扣分，大眾引為笑柄，覺得老師弄權，我另抱想法。

剛巧近日在讀相澤沙呼小說《invert城塚翡翠倒叙集》其中一話「泡沫審判」，提及小學教員心聲：「30人份的作業，每一張都要仔細檢查，以紅筆訂正錯誤的部分。因為是二年級的作業，寫錯字的機率很高，批改起來也特別費時費力。」描述日本狀況，且是與教育不相干的推理故事，淡淡道來反而客觀，的確，老師自己也辛苦，絕非故意留難、整蠱學生的。

再來：「有些老師為了學生着想，仔細訂正學生所寫的一筆一畫，家長卻氣得將照片貼在社群軟體上，大罵老師矯枉過正。有些老師因而心灰意冷，決定辭職不幹。自己不眠不休地為孩子付出，換來的卻是父母的咆哮。在接下來的時代，這種事情只會愈來愈多，老師想對學生給予特別照顧，也會愈來愈困難。」句句發人深省。

君子之學貴乎慎始，打好基礎，小學老師不執正學生寫字筆畫，還執正什麼啊？應該感激他們挑剔才對。講到尾，是否家長太在意求分數呢？當然，有統一標準可循最重要。

3. 現存舊中文的所謂橫排，各式招牌、匾額、報刊（包括「年青新」和「撰主生先秀獨陳」），總一行過，絕無寫滿一行往下起新一行的情況，更不會大段方塊。那麼，應否看成，傳統中文根本沒橫排，古人心裏仍按直排格式來書寫，只不過每行只寫一字，便往左起新一行！

「由右至左寫」其實係由「由上而下，由右至左」的直寫變奏，只不過係打直寫一個字就即時 line break。咁都俾余腥諗到，果然夠哂創意。不過，橫批揮春又點計呢？係「出入平安」定係「安平入出」呢？

信報 2023年11月16日

余家強 後不變期

中文「橫行」無忌（下）

「撰主生先秀獨陳」一葉知秋，香港劣質中文「橫行」已達驅逐優質的地步，肆無忌憚，典雅認真淪為老套。幼稚園和小學教師對學生的筆畫要求嚴格，遭擺上網公審其吹毛求疵；想深一層，人愈大，字體愈趨向不規範，不趁童年打好基礎、有個譜，還待何時？

新一代使用中文與吾輩大不同，估計除了交功課和答卷之外，中學畢業後便毋須再寫，所謂「寫」，只不過語音輸入，或在手機撩幾下，靠電腦辨識，所以啟蒙彌足珍貴。當然，反過來說，正因屏幕自動彈出，大家快速瀏覽中溝通到便算，對一筆一畫不必執着。舉例，甲、乙二人都搞不清「冰」字旁究竟兩點還是三點，甲手寫了三點，顯示會代修改為兩點，乙接收訊息，亦總睇得明。於是，往後學校僅教粗略認字形即可吧，半文盲，根本不用握筆，是否如此？

嘲諷一代不如一代，很容易，卻忽略了，昔日世界單純，現今孩子課外活動超量，十八般才藝，分心則亂，要專注學好中文就難。

教育貪多務得，到頭來應付基本生活成疑問。別忘記，「撰主生先秀獨陳」發生於中史卷，中文搞不定，其他科目也觸礁，包括數學。我曾收到email，某連鎖咖啡店宣傳「飲品半折」──$30一杯賣$1.5？看英文方知「50% off」（附圖一），不知現在改正了嗎？做生意首重價格清晰，童叟無欺，那位撰稿員若非筆誤，是自幼理解錯，他/她日常怎逛街shopping的？

社會共業

語文能力倒退，社會共業。本欄指出過好幾次：何故政府新聞網在Facebook竟憑口語行文？官方機構呀！與內地接軌呀！不懂廣東話的市民怎麼辦？請看（附圖二），由此變生動易懂嗎？不見得，方便讀者不識「她」而非要寫「佢」不可嗎？恐怕方便作者「我手寫我口」而已，抑或貪快語音輸入？近年文藝圈興起以粵語創作，我明白含捍衞本土文化之意，但真的嗎？倒拖累白話文程度每況愈下得不償失。我想講，吾輩七十後或更早的香港兒女，書寫和閱讀用白話文，口語則用廣東話，兩者絕無衝突，原該如此。我們的發音、措詞和歇後語，可比偽文青們精準絕核得多啊。並非把「的了嗎呢」寫成「啲咗咩囉」即等於親切，以《信報》為例，文章偶爾夾雜地道口語增添趣味，惟整體奉行清通白話文，方能行之久遠。

香港學生特別難捱，兩文三語，白話文普及了百幾年，DSE範文卻純考古文，古今中外，正體簡體互換，不混亂才怪。

驀然回顧，白話文關五四運動事，五四關陳獨秀事，他有份推動中文由左向右寫吧，《新青年》封面未執行，百年後遂鬧出試場大笑話。倘若信而好古，我發現，「撰主生先秀獨陳」恰恰符合近體詩平仄，鑲嵌「年青新」，依平水韻，撰七絕一首，博諸君一粲：

五四風華久已淪

年青識字怪奇新

先生若問文章事

撰主生先秀獨陳

4. 新一代使用中文與吾輩大不同，估計除了交功課和答卷之外，中學畢業後便毋須再寫，所謂「寫」，只不過語音輸入，或在手機撩幾下，靠電腦辨識，所以啟蒙彌足珍貴。

感同身受！魔術師近年漸漸都變成「識字文盲」- 在手機上更可以用亂咁「撩」個「象形文字」出嚟讓輸入法幫你「估」個正字出嚟不在講，自從有咗電腦 autocomplete（尤其是係 MacOS，佢嘅中文輸入法預估字詞的準確度真係超高）之後更加可以「斷章取義」：例如「尋釁滋事」個「釁」字唔識打，打「挑」自然有個「釁」字出咗嚟俾你揀...忽然之間又諗起多年前一個網上笑話，話有人想打「探囊取物」，但唔識打個「囊」字，於是就轉打「陰」等電腦自動嘔個「囊」字出嚟（點解唔打「背」字？）！

5. 語文能力倒退，社會共業。本欄指出過好幾次：何故政府新聞網在Facebook竟憑口語行文？...方便讀者不識「她」而非要寫「佢」不可嗎？恐怕方便作者「我手寫我口」而已，抑或貪快語音輸入？近年文藝圈興起以粵語創作，我明白含捍衞本土文化之意，但真的嗎？倒拖累白話文程度每況愈下得不償失。我想講，吾輩七十後或更早的香港兒女，書寫和閱讀用白話文，口語則用廣東話，兩者絕無衝突，原該如此。我們的發音、措詞和歇後語，可比偽文青們精準絕核得多啊。

魔術師認為，口語化入文是 advanced level 的「寫作技巧」，亦即係話要當事人先能駕馭到白話文，寫得一手通順文章，才可以「進階」到用口語「玩嘢」，給讀者更貼地、親切的感覺。而「正苦呻吟妄」呢類「正式」文宣渠道，用口落語實在有失體統，更何況「佢表示」實在太突兀，讀起上來怪彆扭的。如果魔術師係「正苦呻吟妄」的「老總」，一定會將以上新聞發還小編重做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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伸延閱讀：

新聞雜評（四百一十七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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