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本大書(2nd Edition)

三點說要寫媽媽，好．但，又怎可能寫得完呢？
其實呢，魔術師間唔時都有寫下媽媽的，都收在個體回憶的分類裡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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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年前的大年初一早上，我在早餐桌上，看著媽媽帶著苦笑，完成了報紙贈送的這個摺紙玩意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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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對媽媽的感情，沒有對爸爸的那樣深，因為從小就覺得她對我不太好．記得兒時在木屋，正睡在媽媽懷中，卻好沒來由的造了個噩夢，大致是媽媽騙了我出門口，然後關起欄柵，說不要我了．夢中的我給嚇到又叫又跳，大哭起來，還在石級上跌了一交，睡褲都沾上了青苔，衹懂大叫著：「媽媽呃人！媽媽呃人！」
然後就在媽媽的懷中哭醒了．
三十多年來，我對這個夢仍印象深刻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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媽媽在某左派學校讀到中學畢業，好像還曾跟黎小田做過同學．媽媽當時年少氣盛，頭腦發熱，響應左派反對港英政府的活動，沒去考會考，結果升不了學，老師做不成，只得在學校教「管教班」．
但也好，媽媽的其中一個學生，跟爸爸是同鄉，爸爸算是她的老大哥，就在介紹再介紹之下，爸媽便認識了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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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小媽媽便很少打我，但其實她的脾氣是頗差的，很多時看也不看，只憑猜測和以往經驗，便會罵我有或者沒有甚麼，例如吃早餐啦，做家務啦甚麼的．也許由於婆婆看不起爸爸的關係（婆婆以往服待開九龍塘的富貴人家，當然看不起爸爸這些窮人），媽媽跟爸爸吵架時有時也會說他窮、無出息，又會反檯（真的是成張摺檯推倒），又會離家出走（回娘家睡），我也見過．總之以前每次爸媽吵架，小時候的我都會很害怕，怕他們會離婚，怕再也見不到爸爸或媽媽．
以現時眼光來看，當時媽媽也很「港女」的（指發蠻耍潑而言），可能就是這樣的童年，培養了我對「港女」的敵意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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媽媽也有很多優點，我只能學到那麼的一點點，學不到的就多著啦：好交遊廣闊啦，人際關係好啦，燒菜好吃啦，拿筷子手法正宗啦，寫得一手好字啦等等．尤其是最後兩樣，現在懂得拿筷子的父母根本就不多，不信上茶樓看看便知，加上又不會強硬糾正孩子的錯誤手法，結果便是愈來愈小朋友拿筷子好像握拳頭一樣，不成樣子．
寫字呢，現在臨鋼筆中英文字帖的人應該少之又少吧，我小時也只臨過幾篇，沒學到甚麼便放棄了．
幸好，我還算是有心機去讀書的．小時候媽媽就是我的補習老師，我試過在媽媽面前「Ｅ～Ｇ～Ｇ～ＥＧＧ～雞蛋」串上數十次，學會了事事留底留紀錄，也學會了每天記帳，把自己的洗費記下來，到現在每天計一計身家．．．這些都是從媽媽身上學來的．
學識用電腦後，曾提議幫媽媽用電腦記帳．誰知媽媽卻一口拒絕了：「其實我也不是要記甚麼數，只是想練練字罷了．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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搬到屯門之後，媽媽便去做工廠，之後工業北移，媽媽便去幫某保皇區議員做助理．記得因媽媽搭路，有年我都幫過保皇黨譚姓大將洗樓呢！當時保皇黨都曾招攬過我，因為當時我即將大學畢業，入世又未深，當時保皇黨正正需要培育一些白紙一樣，但又有一定學歷的後生仔，我當然係理想人選啦．
不過，我當然唔會答應啦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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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來媽媽發現因當年做廠時被啤機震傷了耳膜，又因先天性心瓣漏的洞孔擴大而退休，得閒刨下馬仔自娛．那時我剛入了現在的公司工作不久，負責防止千年蟲的程式測試工作，而噩夢也就來了．
最大的問題是公司時常半夜ｃａｌｌ我解決問題，因為那時住公屋睡碌架床（我睡上層），不時都會吵醒媽媽．有一晚還嚇得媽媽面色煞白，心跳加速，連帶我也嚇了一大跳．而最令人不忿的便是當我解決了問題後，要到鄰組負責，然後整件事才告了結；哪知鄰組的負責人卻說：「明天再說吧！」既然到最後問題還是可以留待明天再說的話，吵醒我一家人，嚇著老媽，又為了甚麼？
然後，第二天，我便怒氣沖沖地指問第一任老細，問他如果問題可以等，幹麼要半夜吵醒人呢？我老媽要是有甚麼事誰負責呢？第一任老細見我來勢洶洶，只囁嚅著說，要做好自己本份，不要落人家口實，人家要拖幾耐我們也管不著云云．話雖如此，但是你可以跟各組協調再達到共識的呀！總之，你沒資格做我上司！
最後，為免同樣情況再度發生，我便買了一層樓（居屋而已），讓自己有間房，和獨立電話線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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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為母親，她當然會問問我的人生大事．但當時我想，港女大都要二人世界了，拋下兩老我固不願，同住又怕嘈交，買複式單位我又負擔不來，但其實也是多慮了．
眼看著她吃不下嚥，一天一天消瘦，活動能力漸漸降低，由以往行得走得到連落樓下買菜也要拄著雨傘作拐杖，再到連落樓下都有所不能，我已作好心理準備．
那年，我只能照顧著中了風的父親和呼吸不暢的母親同在醫院見面．但這也好，起碼他們倆能有個伴兒，一同去參加老人科的康樂活動．這也是他們倆晚年較愜意的時候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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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某年，媽媽自知命不久矣，便寫下了最想聽的幾首歌，如一生何求，真的愛你之類，著我去幫她找來；又寫下了十年想跟爸爸和我一起做的事，例如去釣魚之類．十件事只有兩三件可以完成，而歌呢，當時ＭＰ３還未十分普及，我實在無能為力了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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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能的我，見媽媽胃口不佳，湊巧去家鄉雞買了個外賣，便給了個薯蓉媽媽吃．誰知她卻開懷大嚼，吃了個碗底朝天，當天還特別精神．
人說迴光返照，必有道理．三天後媽媽呼吸不暢，進了醫院；夜裡，醫院叫我們去看她．
我和爸爸隔著玻璃，見到媽媽，她也見到我們，她想哭，卻因為插了喉而不能夠．
就在我和爸爸看顧之下，在那天的下午，媽媽離開了．
2007/10/23　01:08:5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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嗯，唔使怒火媽問，其實我一早都想點首歌的了，但係唔知點解，寫下寫下，就唔記得左．
唔想又點「真的愛你」咁「巷」，不如點呢隻，反正都係媽媽既ｗｉｓｈ　ｌｉｓｔ之一．

2007/10/24　01:02:56